後面半場的晚飯，程馨吃得格外的愉快，甚至程墨給她夾了幾樣她不怎麽喜歡吃的青菜，她也悉數吃了下去。

吃過晚飯，陳珊那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走了以後，程馨，程墨，陳珊，程功，四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裏面，看電視。

程功之所以能夠成功，是因為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研究如何賺錢和賺錢上面，在程馨的記憶裏，她這位財大氣粗又公務繁忙的父親很少，不，是幾乎沒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間，所以今天他居然有閑情逸致坐在客廳裏面看電視，很不正常。

正所謂，事出無常必有妖，她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，程馨作為他的女兒，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揣測到了。

也正是因為能夠揣測到，她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程功坐不住了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，然後掃了一眼陳珊，轉身上樓去書房了。

客廳裏面便只剩下三個人了，程馨又接著坐了一會兒，隨即站起了身。

程馨這邊一起身，陳珊也立即起身了，和程馨剛來時候的態度不一樣，陳珊的態度好多了，也積極多了。

“這麽晚了，要不然就在這邊歇下，反正你的房間一直給你留著，這大晚上的……”陳珊說話間已經準備叫司機送程馨離開了，但當她發現，程馨勾著唇，像看笑話一樣看她的時候，她才驚覺，這個女人是在戲弄她。

“既然您都這麽說了，我和程墨就在這邊住下了。”見陳珊反應過來了，程馨眼中的笑都快溢出來了：“這也不早了，我和程墨就先去休息了，電視您慢慢看。”

程馨太了解陳珊了，這個女人出身不高，談吐學識更是沒有，心裏想什麽，一張臉全部給曝光完了。她以往是不在家裏面過夜，也確實看不順眼她，每次例行公事的吃完飯，她是一分鐘都不會在這個地方多待，但是今天和以往能比嗎，飯桌上那人嚇得都失態了，加上她爸難得在家，她不故意膈應膈應她，那還是她程馨的風格嗎？

程馨的房間在二樓最裏間，一間很寬很大的臥室，程墨被程馨拉著進到臥室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了，那滿屋子的玩具和玩偶，以及小公主般的風格，和程馨在A市的房間風格完全不一樣。

“看來我的房間，陳叔一直有叫人給我打掃。”進了臥室，程馨看到那些熟悉的物品，以及那原封不動的陳設，她的眼睛一酸，松了程墨的手，撲到床上去打了個滾。

打完滾心裏面好受多了，程馨趴在床上看向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的程墨，她笑了笑，開口解釋：“這房間是我媽以前給我布置的，我去英國後就一直沒住過，已經很多年了。”

程墨以前總覺得自己讀不懂別人的心，更不懂那些覆雜的情感，但不知道是不是和程馨待太久了，亦或者自己愛著這個人，便可以通過她的一個眼神，看到更深層的東西。

反正這一刻，程墨看到了程馨佯裝沒事背後的心酸和難過。這個姑娘，家境殷實，從小到大幾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，她想要的東西，基本上沒有得不到的吧，連新年禮物，都是國內只有三倆的限量版跑車，這樣的高度，很多人窮其一生都達不到的。

但是，他卻知道，她是不快樂的，她如果快樂，就不會單獨住在另外一個地方，多年不再住在自己真正的家裏面；她如果快樂，就不會遠離自己的故鄉，去另外一個城市，隱藏身份，過著低調的生活；她如果快樂，就不會明知道腳上有傷，卻硬是要穿著高跟鞋，參加明明很簡單的一場家宴。

她的不快樂，那麽的明顯，又那麽的不易讓人察覺。

輕輕的嘆息了一聲，程墨走到程馨的身邊，伸手將她滾得有些亂的發捋好，然後繞到床的另外一邊，將程馨身上的高跟鞋脫掉。

完全沒有出乎意外，程馨腳上的傷口再次破裂了，血跡在鞋底留下印記，也在她的腳底留下印記，大概是腳掌一直接觸這高跟鞋面，亦或者其他的原因，傷口已經沒有再流血了，只有黑紅色的血痂包裹著傷口，看起來，觸目驚心。

“痛嗎？”伸手戳了戳程馨的傷口，見那人本能的蜷起了腳趾，他搖了搖頭，起身進了衛生間，再出來時，他手上已經拿著一張濕毛巾。

程馨乖乖的坐在床邊，任由程墨用濕毛巾給她擦拭著腳，大概是那人專註的神情觸動了程馨，沒來由的，她突然想皮一下。

“你知道女人的腳，在古代象征著什麽嗎？”

程墨的正在給程馨擦拭腳的手一頓，望著那人白凈漂亮的腳掌，沒來由的，他的耳朵突然一陣發燙。

他是文學系教授，雖然對古代文學研究不深，但關於古代女子腳的含義，卻是懂的。

正所謂，三寸金蓮，古時候，女子的腳是美麗，漂亮以及神秘的象征，除此之外，腳還帶著性的隱喻，這女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，三兩句就繞不來那些歪思想。

程馨剛看到程墨臉紅的時候還沒想明白是什麽情況，她不過就問了一句，這人的臉怎麽紅了。知道她看見程墨盯著她的腳發呆，以及想起腳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，她才明白過來。

這男人，不會以為她又勾引他吧？程馨覺得自己有點小冤枉。

程墨一聲不吭的給程馨擦好了腳，去洗手間裏面將毛巾放了，再回來時，程馨已經光著腳丫子在地板上一蹦一跳的。

“你幹什麽？”程墨實在是搞不懂程馨，蹙著眉頭將她抱回到床上。

“我去找陳叔要點紗布和藥膏，你這傷口必須得包紮一下。”將程馨放在了床上，程墨轉身就準備離開。

“不許去！”程馨立即伸手拽住了程墨，阻止了那人離開的步伐：“今天晚上可有的是人盯著我們倆，你這前腳去問陳叔要藥膏，後腳陳珊那女人就會知道我腳受傷了。”程馨這個人的個性很倔，所以她決不允許別人知道她的脆弱，尤其那個人，還讓她很反感，很反感。

“陪我說說話。”躺在床上，程馨滾到床的另外一邊，然後拍了拍自己身旁空著的位置，意思再明確不過了。

程墨只是楞了一秒，隨即便躺了上去。

程墨一躺上去，程馨便像一只八爪魚般纏了上來，她死死的抱著程墨，將頭埋在他的胸前，悶悶的開口：“為什麽不問我今天是什麽情況呢？”

程墨的一只手落在程馨的背後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：“你不想說，我就不問。”頓了頓，程墨繼續開口：“但我想知道，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。”

到了這一刻，程墨才驚覺自己根本就離不開程馨，尤其是見到了這個的倔強，霸道，像一只小刺猬的程馨，這樣的程馨，太讓他心疼了，也太顛覆她以往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了。

“我去英國後兩年，我媽媽就出意外去世了，死於車禍，官方說法是追尾造成的連環性車禍，但我不信，我們這樣家庭出來的人，從來都不信這些表面看起來正常的理由。”摟著程墨的手臂緊了緊，程馨將頭埋得更低了。

“我媽剛去世那會兒，我爸不讓我回國，他那種人，有太多太多方法讓我回不了國，所以我連我媽的葬禮都沒參加，第一次去她的墓地，還是在我研究生畢業之後。”有很多回憶，很多故事，程馨從不願意提起，她以為她會忘記，卻發現，根本就不會忘記。

以前不會，現在不會，以後也不會。

“我媽去世對我影響很大，一開始我處處忤逆我爸，處處針對他，後來，當我知道他和他那沒什麽水平的秘書好上了以後，我突然間正常了。”話說到這裏，程馨猛的擡起頭來：“你覺得，陳珊是不是小三上位，我爸和她，是不是在我媽沒去世之前，就好上了？”

程墨望著程馨那有些紅的眼睛，不知道如何開口，要是以往，他一定會告訴程馨，不要主觀判斷事情，沒有證據的事，不能妄自下定論。

但是現在，他望著程馨的眼睛，說不出那樣的話，一個從小小公主般的人，突然有一天，母親去世了，父親和秘書在一起了，任是誰，恐怕都很難不把兩者聯系在一起吧。

“陳珊跟了我爸很多年，明面上她只是我爸的秘書，但大家都知道，她是我爸的情人，不對，她連情人都算不上，她一點名分都沒有，我爸也不怎麽拿錢給她。但這女人能忍，她從一開始的什麽也沒有，到後來被我爸帶著參加各種飯局，再後來，住進程家，前兩年，終於和我爸把證扯了。”說到這裏，程馨輕嗤了一聲，語氣中充滿了不屑：“你知道今天她為什麽會那麽失態嗎，一個能夠隱忍那麽多年的人，怎麽會在我說要和你結婚的時候，差點沒控制住自己？”

程墨思索了一下，隨即開口：“你爸的公司應該有你媽的股份，而且你爸和那個人結婚的時候，做了財產公證。”

“自然，我爸就算是把她扶正了，但到底不是什麽上得了臺面的人，我才是他的繼承人，那麽多錢，不留給自己的女兒，難道留給一個外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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